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彭玉平:岸邊讀書記(二十四)──多情、多才與多病

编者 中国文体 2022-11-07


文/ 彭玉平



傾國傾城貌,多愁多病身。這是老話了,而且老得很經典,現在我截了後一句來說。

多情與多病往往是相伴而行的。韓愈的未老先衰似乎是有名的,他“中虛得暴下,避冷臥北窗”,才寫出《病中贈張十八》之詩。歐陽修“病入新年感物華”,他在患上糖尿病性視網膜病變後,感歎“病眸澀無光”,“既老而衰且病”後更號“六一居士”。秦觀“因循移病依香火”,他被稱為“古之傷心人也”,他的傷心便有部分乃因病痛而起。

朱淑真說自己“愁病相仍”,這個“仍”字將愁與病的糾纏說得形象極了。張生說:“我就是那多愁多病身。”寶玉說:“我也為你惹了一身的病。”納蘭性德說:“多情自古原多病。”

羅振玉“一歲之中,病恒過半”,王國維的“香港腳”讓他沒完成在日本的學業就匆匆回國,陳寅恪瞽目臏足而矢志學術。這些學術巨匠,伴隨著輝煌學術的,卻是長期的病痛之身。

多情、多才與多病的關係何等的密切。相對而言,韓愈、歐陽修、秦觀、朱淑真、張生、寶玉、納蘭都是多情之人,羅振玉、王國維、陳寅恪都是多才之人,我們往往記住了他們的多情多才,而遺忘了他們的多病。

黛玉多情又多才,一人而兼兩多,故其病也特甚,常年服藥,也依然是柔柔弱弱的身子。加上常生悶氣,氣血不暢,神志抑鬱,這病也就跟著不絕如縷了。

讀《孟子》至“求其放心”,總是別有會心。心難免有拎起來懸著的時候,但“平放”的時候總是越多越好,心裏安頓好,一切便也會好的。

“我自情多付小橈”,這是我寫的詞句。但這多情是看著揚州的瘦西湖,波光粼粼,楊柳輕拂,而有的一霎的感覺。更多時候,縱是多情也藏著的,慢慢地也就揮發了。四十不惑,這“不惑”的內容也部分地包含著情感的適度釋放的。

現在我似乎明白了,為什麼寫詩要當少年時。因為少年心懷綺麗,身體健康,這詩便也活潑潑的居多。若是中年之後,身體不復往日之強健,心懷便也趨沉悶,此時縱是寫詩,也是筆下沉重的居多,所以一般末世才講什麼重拙大的。這身體的感覺與才情的表現真是有著一定的聯繫的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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